轻晨

 

张副官惯例领了命来请齐铁嘴，司机是个新兵蛋子，看见张副官一脸的苦大仇深，讨好的问他出了什么事？

 

“今天是大凶啊。”

 

新兵蛋子一愣一愣的，“张副官您也会算命了？”

 

“这还需要算吗？”

 

“我愚笨，您指点。”

 

张副官叹了口气，“咱这位八爷今天怕是请不到了。”

 

“为什么呀？这齐八爷和咱们佛爷不是关系最铁吗？”

 

张副官挑眉，“你知道？”

 

“都是听人浑说的。”

 

“他们还说什么了？”

 

“说齐八爷是仙人独行，自从那年之后就很少在长沙露面了，”看着张副官脸色不善，那人又补充到，“如今佛爷出面去请，我想八爷他不会不给面子的。”

 

“你懂什么。”

 

张副官又叹了口气。

 

当年在矿山之下，聚九门之力终于破了日本人的秘密试验，谁能想到平日里胆小怕事的齐八爷却是受伤最重的一个，还是为了救张大佛爷，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，不过这人也古怪，回来之后还拼命卜了一卦，嘴里念叨着“大凶大凶”就偷偷离开了，佛爷那时候差点掀了长沙都没把人揪出来。

 

这两年张副官没少为了这事出来，只要有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佛爷都会让他来瞧瞧，能瞧出什么呀，那人是个能窥天的人，等他们到了人早就跑了，张副官又深深的叹了口气，当年在佛爷身边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小八爷这么厉害呢。他不是除了吃、大惊小怪、就知道躲在佛爷身后吗。

 

“张副官，到了。”

 

张副官下了车，抬头瞧了瞧那门匾，竟是家医馆。

 

医馆开张不久，老板是个年轻人，看见穿军装的人也不失气度，“请问您找谁？”

 

“齐铁嘴在这里吗？”

 

那人似乎也料到了他们的来意，轻笑，“谁让您来的？”

 

“是佛爷。”

 

老板叹了口气，望了眼内院，“他在里面。”

 

“多谢。”

 

张副官刚要进去，那人又伸手拦住了，“你们佛爷会来吗？”

 

“会的”

 

“你，进去吧，不要说太多话。”

 

张副官看这老板言行诡异，一脸疑惑的进了内院，院里站着一个年轻人，穿着深绿的长袍，张副官一眼便认出了他，“八爷。”

 

年轻人愣了一下，回头看了好一会儿，才问道，“张副官？”

 

张副官没想到仅仅几年齐铁嘴竟然都不认识自己了。

 

旁边的新兵蛋子趴在他耳边悄声道，“我竟然不知这齐八爷是个瞎子。”

 

“你胡说什么？！”

 

新兵蛋子指了指齐铁嘴手边的拐杖，“张副官，您瞧。”

 

张副官愣在了原地，终于算是明白了刚才那老板的意思，齐铁嘴为什么跑了这么多年又回来了，不是他想回来，而是他不得不回来，“快！回去请佛爷过来！”

 

“八爷，佛爷一直在找您。”

 

齐铁嘴摇了摇头，“找我干什么？你们家佛爷一天就知道折腾我”

 

“不，是佛爷想您。”

 

齐铁嘴身子一僵，摸索着坐下来，张副官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过去帮他，他还记得齐铁嘴以前那个闹腾的模样，和如今孱弱的青年完全是两个模样。

 

“八爷在做什么？”

 

“快过年了，给医馆门口剪几个红字。”

 

“您这字剪得真丑。”

 

齐铁嘴哈哈一笑，瞪了张副官一眼，让那暗沉的双眼也微微多了些神彩，“你们佛爷要过来了吗？”

 

“……嗯”

 

“总是躲不过了。”

 

然后两个人再没说话。

 

 

张启山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，低头在剪纸花，他动作很慢，好像每一下都看上好久。

 

张启山突然想起某日，齐铁嘴就坐在自己旁边给自己剪鞋垫，嘴里还念叨着不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，如今看着这人，往事一下便涌了上来，嘴里竟然也有些酸酸的，“老八”

 

“佛爷。”齐铁嘴看了眼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人，还是记忆中的张大佛爷，九门之首，气度不凡。刚才明明用了好久才认出张副官，现在却只需便看出了眼前的人，齐铁嘴暗笑自己到了如今竟还忘不了这个人。

 

张启山和他四目相对一下就发现了他的异常，伸手要将人拽到身边，却被齐铁嘴给躲开了，“佛爷找我有事？我如今眼睛不行，恐怕是不能陪你下斗了。”

 

“你的眼睛怎么了？”不等齐铁嘴回答，张启山又说道，“跟我会张府，副官，去找大夫！”

 

“不用了，这是天命，治不好的。”

 

“我不信命。”

 

齐铁嘴笑了一下，依稀还是当年那有点呆呆的模样，“佛爷您就是命，可我不行，我信命。”

 

“老八……”

 

“回去吧，今天见了我，以后别再来了。”